糊的视线里装满子弹,推开了父亲的卧室。这片小小的空间,哪怕经历多久,都充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。枪口对准熟睡的恶魔,艾伦握枪的手在颤抖。
他没想杀死亲父,因为生长在人类社会而诞生的人伦道德,以及最后一丝怜悯的人性。
大门打开的巨响惊醒了家主,也逼得艾伦后退两步,更坚定地对准了父亲。既然前路没有希望,何不在此划定结局?
“你不能弑父!”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艾伦。
抓住来人的衣服,他大口呼吸,每一次都将空气挤满胸腔,然后全部吐出去,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积蓄十五年的恐惧和仇恨。
家主反应过来,收敛了平日的所有暴力,温柔地诱哄艾伦:“没错,乖孩子,把枪给我,我不会怪你的。”
罗德尼的手拿过枪,高热的身体接纳所有憎恨,低声说:“抱歉,我得费点时间搜集证据,而且我的医生为了让我乖点,给我用了镇定剂。”他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滞涩感,是痰丝堵住肺部和气管的艰难呻吟。体温相较普通人是过高了,但不给艾伦疑惑的时间,他俯身亲吻少年的头顶,缓慢地说:“我不能让未来的你因为弑父的罪名憎恨你自己,所以你可以憎恨我。”
枪声响起,恶魔的血液喷射出来,倒在床上。罗德尼艰难地跪在地上,塞给艾伦一叠纸。他脸蛋通红,安顿艾伦说:“报警后就把这些给他们,按我说的来。”
少年因为太多的震惊僵硬着身体,眼睛转到床上正失温的尸体,再看到罗德尼对他鼓励一笑,趴倒在地上昏了过去。
“罗德尼!”这是艾伦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掌心碰到的皮肤如此滚烫,满是虚弱的冷汗,他停滞的大脑终于有了反应,照男人的嘱咐拨通了电话。
大量虐杀数任妻子的证据和别的罪证呈上法庭,艾伦面无表情地说:“是的,我的父亲当时试图杀死我,是继母罗德尼救了我。”
“可怜的孩子。”他听到陪审团有人这么说,感到难以想象的焦躁。与其待在法庭上听别人对他父亲的审判,他更想去看看罗德尼的情况。
当法官宣布无罪,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并未出现,艾伦甚至没有因为脱离苦海而兴奋。他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法庭,赶往医院。
“是肺炎,我们该用的抗生素都用到了,但是他高烧不退,又不配合治疗,现在已经引发了脑膜炎。很抱歉,我们会尽力治疗的。”医生的宣判比法庭更冰冷,他们宣判了他的活路,也宣判了另一个人的死亡。
罗德尼已经烧到了意识模糊的状态,双目紧闭,插了输液管的手摸索到艾伦的手,吃力地说:“摸……我衣服的口袋。”
艾伦照做了,摸出首都大学的推荐信和几张车船票,最下面的是那天他们拍的照片。
“咳咳,拍得真好……我去洗出来了。还有信,我把你屋子的研究成果搜了个遍寄过去,寄了好几所大学,只有这个回复最快……火车明天发车,你可以走了。抱歉,没能挽回太多财产……”说完一大段话,罗德尼剧烈咳嗽起来,肺部艰难地吸进空气,如同根部坏死的植物,肉眼看见地枯萎。
“罗德尼……别的我都不需要,我只想让你康复。”艾伦推开一大堆东西,握住他的手,额头抵着他的手指哽咽着。
“小混蛋……”罗德尼含糊不清地怒骂,乖乖接受了医院的治疗。当他从病床下地的时候,连医生都认为是个奇迹。
他们终于有时间谈到少年的感情问题,艾伦还等着回应,罗德尼尴尬地想了想说:“我可以继续陪你,但不许提这方面的事了。”
“好。”艾伦亲吻一下照片,成功见到男人羞红的脸。
十五年后。
艾伦俯身在罗德尼的墓前放下花束,掏出泛黄的照片,犹豫片刻,就和花束放在一起。
远方的渡轮在鸣笛,他如往日般亲吻无名指的戒指,转身走向港口。这座城市他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这里是罗德尼的长眠之处,也是他的。
但是看看那海岸,阳光依旧,像故事里的描述一样,他得到了解救。
帝国的神教通常不选在天寒地冻的凛冬举行净化仪式,但北地的村镇举发了新觉醒的半血恶魔,他们因此派遣了北地的灰塔术师,要赶在春天女神恩赐大地前决定它的宿命,否则第二年这个尚有人类血统的半魔就会完全堕落为邪魔。
车队缓慢地行进,轱辘碾压积雪的嘎吱声在沉默的氛围里格外清晰。随行护送的骑士低声交流,不约而同地对最后的囚车上穿着单薄衣服的强壮男人感到好奇。他是混种的魅魔,在此之前只有在古旧的书籍上才听说过这一种族的名号。
“我们捉到了一只魅魔。”抓住男人的居民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心里的麻绳,恭敬地献给骑白马的灰袍术师。他们此生都罕有机会见到守望北地的灰塔术师,唯有在此时大献殷勤。
那位术师来自隔绝人世的边境之地,外观精致高贵,拥有生于孤塔才会有的矜持,他接过绳子后没有像他们一样粗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