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啊,还是那么爱哭鼻子。”
铃儿抚了抚怀里的人,她不及自己高,头顶只在蹭在她的耳边。
她想起来自己那高挑又纤细的妹妹,性子和凉意一模一样。只是可惜,三年前就被春花楼的嫖客用马鞭抽死在了床上。
如今她就只剩下怀里这一个了。
“意儿……”铃儿唤她,“再叫我一声姐姐好吗?”
凉意钻在她怀里,“……姐姐。”
不要害怕孤单,回头看,总有人默默站在你的身后。
凉意以为自己回去定是要被母亲骂到狗血淋头,揪着她的头发去王家给老夫人认错赔罪。
可铃儿送她回家时,母亲撑着虚弱的身子扶在门外等她。
“意儿……”
凉母好似在一日间就苍老了许多,凉意跑出去,是王槿让人请了大夫来,又亲自护送回家。
看见母亲的模样,凉意难过不已。
她以为自己又会向上次那样服软,低头认错。
可张了张嘴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。
“可是饿了?娘……娘给你做了你爱吃刀削面……”
其实那面都放坨了,凉母陷入手足无措中。不知是看凉意好,还是她身后的铃儿好。
“对不起,娘。我不嫁他了,死也不嫁他了。”
凉意跪在地下,给母亲磕头。
“起来,不嫁就不嫁了。饿了吧,快进来吃面。你的嫁妆,娘都帮你收起来了。”
凉母扶起凉意竟是没问今日悔婚的事了,只是又招呼铃儿道:“铃姑娘也一起进来,都饿了吧。”
原以为毁天灭地的事,如今好像是吃碗面就没事了一样。不仅铃儿,跟着她那打手也一起进屋吃了面。
夜里,凉意睡不着。听见母亲的房里传来了哭声,还有很重很重的线香味。
她悄悄起床去看,只见母亲深夜一个人跪在父亲的牌位前哭。
“凉玠,你可是怨我,我让你的女儿受委屈了。”
但没有人回应她,只有白烛火焰迎着风在跳跃。
“你为何不干干净净的死去,要留下那婚约。为何,为何当初不起带我们母女走!”
凉意躲在窗外,捂着嘴哭。
想起爹爹去世那年,将家里的钱都花光了。是她母亲去王家借了银子,借了豆子回来。这些事在她爹爹再世时是决不可能发生的,也是从这开始同王家的关系便不再也像从前了。
她和母亲总是仰着头看他们,就是后来长高了也是。
次日,凉家来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客人——张明德。
舟山运粮后他被朝廷嘉奖有功,升了捕头。没多久就被派去押送犯人进京,回来时凉意已经被衙门扫地出门了。
要做待嫁新妇,王家那样的人家,他总不好再找凉意。
直到昨日她出门,张明德才来送她,却没想到又发生疯子大闹礼堂的事。
现下他正才从衙门里出来,避开人来寻了凉意。
“衙门大牢里那人你认识吗,可想去看看?”
凉意一愣,脑海里闪现那双清澈的眸子。
“可……可以吗?”
张明德:“天黑换值时我带你进去,昨天夜里二公子从春花楼出来又去牢里打了他半夜,人都被打残了。我看大公子的意思是没想留活口,你想救他吗?”
“我……”凉意被问得哑口无言,不是想不想救,他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。
可现在,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有关系,是奸夫淫妇。
“不救……”
她心虚地避开张明德的眼睛。
“好,那一会儿我来接你。”
入夜,县衙大牢都被张明德提前打点好了。凉意穿着捕快服,没费多大功夫就见到了那人。
被打得半残的模样扔在草堆上,她靠近来。他才挣扎撑起身子,半睁开眼睛看着凉意。
唯一同昨日一般真诚清澈的只有那双桃花眼了,其他地方都打得不见原样。
尤其是亲过她的那双唇,几乎快被王黎用竹篾抽烂,血肉模糊。
可他再疼,看见凉意,眸子里的难过也没了。
抬起手臂用软趴趴的手指去摸她的脸,血渍都呼在了她干净的脸颊上。
凉意低头避开,左眼的泪珠突然就掉了下来。
她收敛了很久很久的思绪,才沙哑着声音问他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说:“……阿……落。”
凉意给他拢了拢乱糟糟的头,又耐心的问:“那阿落还记得有什么家人吗?你告诉我,我让你家里人接你回家好吗?”
她想他或许真的是个疯子,不然怎么会不怕死的说自己是太子呢。
阿落已经不太能说话来,呜咽出些声音。将她的手拽得牢牢的,不让她走了。
凉意像哄小朋友一般随意坐在草堆上,“阿落,别怕。